木子

【搬家存档】千年一叹4

4.

我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，只见店老板正安静坐在柜台后。他见到我时显然吃惊了一下，接着马上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眼神。

这种眼神我见得多了，对我来说当没看见就行。我施施然走到柜台前，看着他道:“我猜你见过李丞相了。”

“我以为苍生令早就毁在战火之中了，可没想到居然在你手里。”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，“只是我想不通，你为什么要送给他。”

“很简单，因为这是我欠他的。”我也懒得对他笑，目光审视着这家不小的古董店，漫不经心地回答他，“至于为何欠他，这些就容你自行想象好了。”

师弟看着我问:“你到底有什么目的。”

若我真的有目的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?我回道:“师弟聪慧，我的确有个目的，且做了很多事情都与这目的有关——不过，除了这件。”

我转过头去看着他，认真道:“只有李丞相，是被我放在我所有的计划之外的。所以既然你是和我斗，干脆就别扯上李丞相了，他只不过是一个转世而已——都两千多年了。”

“那你为何还把苍生令送给他?”他神情不改。

“都说了，”我重复一次，“因为这是我欠他的。”

“再说，这苍生令可是我手握的少有的神器之一，现在我白白无端地送人，对师弟来说岂不是好事一件？”

他许久没有说话。

我本来还诧异他为何不问我到底把他伟大、温柔、高贵的扶苏公子拐卖到哪儿去了。不过既然他当哑巴，我也不介意当傻瓜。我拍拍衣服打算就此告辞。

临走前我听到他说:“一介利欲熏心的臣子，的确不值得被你利用。”

我冷哼，道:“看来你的确不了解他。”

“你就很了解吗?”他看向我。

我步伐一顿。

不过我没做回应，只是头也不回地踏步出门，还顺便好心地给他关上了雕花大门。深吸一口气，我抬头看天上星辰，忽然想起一件事:

明天貌似是七夕啊。

于是晚上我睡了一个安稳觉，一大早起来天刚蒙蒙亮就出了门。跑到附近早餐店买了两份早餐，就踏着欢乐的步子走向大学。天气晴好，朝阳初生，清风婉转，真是个好天气。

饶有兴致地在西湖边散了两圈步，我慢悠悠踱进大学里，找到了之前那间教学楼，打听半天才打听到那家伙在哪个办公室。又找办公室找了半天，从一楼找到四楼才找到地方。

他的坐位上没人，隔壁老师说他请假了。我挺纳闷，怎么好端端的就请假了?

“因为出车祸了啊，在市医院躺着呢，”那老师叹了一口气，“听说是富二代酒驾，造孽哟。”

我呆在原地。

不过我毕竟是个聪慧而达理的人，不消半秒便反应过来，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大学打车直奔市医院。前台打听到了李通古的病房，然后跑向住院部四楼，快得住院部的小护士丢被吓愣在原地。

四楼的病房是单人间，我挺稀奇怎么他待遇这么好能住进单人间。不过既然他现在在单人间而不是重症监护室，说明情况好像没那么遭。

不过现在这些问题先放一边。四楼很大，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的单间。我心情忐忑，手停在房门上又放下，踌躇不决。

我当然不是因为不敢看遍体鳞伤的他。反正这条命还在，不管他是被撞残撞毁容还是撞失忆，我都不介意。大不了把他带回家，也不是不能养他一辈子。

我只是不敢看那个瑟瑟发抖的他。

他那样一个人，要是被撞了，到底会有多害怕啊。

他到底是会瑟缩在角落，双手包膝，面无人色；还是会坐在床边，盯着地板，嘴唇颤抖；哪怕他在睡觉，估计梦里也是噩梦连篇，眉头紧锁。

就像……

我又一次抬手放在门上，深吸一口气。

就像两千年前他被铐在国狱里那样。让人心疼得发脆。

门轻轻被我推开。病房里灯光昏暗，窗帘紧闭，让人差点忘了现在还是白天。我惊奇地发现，病房里居然有两个人。

更让我惊奇的是，李斯的样子并不是我刚刚想象的任何一个版本。他躺在床上，吊着点滴，呼吸平稳。他睡着了。

旁边一个人坐在床边，紧紧握着他的手。听到我进来，便回头看我。我就着灯光，好不容易才看清楚那张脸。

也是一张熟悉的让人无法忘却的脸。

我怔在门口。

那一刻我忽然想起，似乎今天是七夕。

金风玉露一相逢，便胜却人间无数。